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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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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饒

屋內靜悄悄,魏獻儀逐漸有了意識,只是眼前若有濛濛飛絮掩住光景,她睜不開眼睛。

赫蓮正伏在床邊,估算著到時間了,他撐起身體靠近魏獻儀。距離不斷縮小,赫蓮望著她,輕輕吐出氣息,將她眼睫吹顫。

可是她額頭碎發隨之而動,在她臉上橫斜一撇烏色,赫蓮又趕忙吹開它們。

魏獻儀從混沌中清醒,她側臉被他撥弄得微微發癢,赫蓮似乎還想做什麽,離她更近。

“別動。”他的鼻尖輕輕抵在她臉上,魏獻儀一睜眼就望到他略微發怔的眼眸。

他清晰地聽見魏獻儀說的話,卻沒有和以往一樣因為畏懼她的手段而照做,赫蓮很小心地將一片灼熱感覆在她的唇上。

“這個是,晨起禮。”赫蓮一字一頓,輕輕說道。

說完這句話,不待魏獻儀發作,赫蓮兀自起身,躲到一邊。她仍躺在床榻上,他卻離了她,將身形掩藏在落下的床幔之後。

“我……你昨夜睡在這裏,來的時候一路風塵仆仆,所以我就將你衣裳脫了。我為你準備了新衣,就放在床頭案幾上,你要記得穿。還有就是……”

“出去。”魏獻儀眉頭微折。

她不知道昨夜情況,赫蓮也沒有與她講清楚,僅潦草一句“睡在這裏”,各中細節一無所有,魏獻儀不想聽他說沒有意義的話,她想靜心思考一會。

“可我……”

赫蓮想說的話沒有說完,他當然不想這麽快離開。

可是他擡眸一眼,見到床幔後不知何時坐起身子的魏獻儀。

她似有所感,也向他望來。

隔著床幔,她的目光一下兩下落在他身上,與他砰砰跳動心臟砸在一起。

赫蓮心意松軟。

“我出去就是了。”

跨過門檻,赫蓮回頭叮囑一句:“那你記得穿衣服。”

記得穿衣服。

可有誰會忘記?

赫蓮覺得說這話略蠢。

所以他頓了片刻,補充道:“姐姐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門一關上,魏獻儀撥開床幔,往旁邊瞥了眼看到赫蓮為她準備的衣裳。

折疊整齊時是銀線做花綴的霜白顏色,魏獻儀拎起它,從她手中緩慢展開衣服全貌,衣擺處卻有一片飛紅。

腰間扣節上系有流蘇,一顆一顆透光晶石墜於流蘇下方,四周皆是,清光閃閃,格外惹眼。也不知赫蓮是從哪裏找來的衣服。

魏獻儀將它放到一邊,因這件衣服想到昨夜,她心上蒙塵,動作自然地摸上手腕——近來,她總習慣這樣。

但是魏獻儀手中一空,她什麽也沒摸著。低頭去看,只餘一截皓腕。

赫蓮,做了什麽?

念頭一起,魏獻儀立刻走出房門,她在院中見到安靜坐著的赫蓮。

“過來。”她跨過門檻,說話聲音不大,但赫蓮的註意力一直在門口處,所以不會聽不見。

魏獻儀叫他,他總是要去的,但是……

赫蓮低下目光,視線落在她的手上,她攥緊一邊衣袖,而她的手心裏握著的是曾系有紅細絲的手腕。

“我不敢過去。”赫蓮直言,他望向魏獻儀,“因為姐姐你現在恨死我了。”

赫蓮輕飄飄的兩句話說出,戳中魏獻儀的心思,她註視著他,眉眼含霜,寒意十足。

過了一會,魏獻儀松開手,裏衣的衣袖從她手中剝離,重新掩住半截小臂。

他不過來,她便要過去,才走兩步,赫蓮不知為何改變心意,起身向她而來。他面露緊張,每一步都略帶遲疑,走到魏獻儀面前後,赫蓮伸開臂膀想要擁抱她。

魏獻儀避開了。

繼而聽到赫蓮無奈愁怨的聲音響起:“姐姐,我說了要記住穿衣服,你為什麽還是記不得?”

魏獻儀是未著外裳,至於原因,他不是最清楚嗎?

“為什麽記不住呢?”赫蓮低低問道。

魏獻儀看著他,不答。

赫蓮牽住她的手,表情真摯,“因為提醒你的人,是我不是他,所以姐姐便記不住是嗎?”

“如果是這樣,那姐姐也太可憐了。”他語露惡意:“聞人夙死了啊,他怎麽可能像我這樣處處照料姐姐的生活瑣事。”說到最後,赫蓮語氣輕快。

魏獻儀聽罷,沒有露出分毫慍色,她臉上的神情近乎溫和,似乎真是赫蓮口中可親可近的“姐姐”。

“說完了?”魏獻儀輕道。

赫蓮望著她,只怕她下一句便是“沒說完就繼續說”。魏獻儀好像一點都不生氣,更別提難過了,這完全不符合赫蓮的預期,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。

“說、說完了。”赫蓮怔怔點頭,還不忘回應魏獻儀。

魏獻儀看了他一眼,又垂眸,她探出靈力,從屋內取出衣裳,銀白紅蕊在赫蓮面前一晃而過,他很快見到她穿上新衣的模樣。

很好看。

魏獻儀扣緊腰帶,流蘇墜著晶石微微搖晃,蘊出一片晶瑩光亮。

赫蓮望著她。

“張嘴。”魏獻儀對他說。

赫蓮不明所以,但還是選擇順從,在他微微啟唇的時候,魏獻儀取出一道符紙準備塞進他嘴巴裏。

他見狀,當然不肯,忙閉上嘴巴,瞪著魏獻儀,“你做什麽?”

為什麽要在他嘴裏放奇怪的符紙?

魏獻儀沒說話,她動作輕慢地將明亮符紙纏繞在兩根手指上,一圈又一圈,最後封住。

“頭低一點。”她聲音依舊平和。

赫蓮遲鈍地低頭。

“再低。”魏獻儀動了動手指。

赫蓮猶豫了下,又低。

豈料在他彎下脖頸的瞬間,魏獻儀用兩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,然後是牙齒,從她撬開的微小縫隙裏,魏獻儀將先前那道赫蓮不願接受的符紙塞了進去。

筆墨的味道一點都不好吃。

赫蓮想要吐出去,卻被魏獻儀壓住舌頭,她的手指在他口腔中不斷攪弄。他想去阻止魏獻儀,一開口,卻是斷斷續續的嗚咽聲。

“姐姐……”

“你別這樣。”

魏獻儀聽到他的聲音,笑了下,眼裏卻沒有分毫喜悅之情。

“那麽喜歡管人叫姐姐?”

赫蓮搖搖頭,幅度不大,只因為稍微一動舌面就會碰到魏獻儀冰涼的手指。

“既是如此,當姐姐的總要教你懂些道理。”魏獻儀無視他的小動作,語調漫不經心。

赫蓮緊了眼眸,他隱約覺得魏獻儀口中“道理”不是什麽好事,事實也正如他所想。

“你覺得我可憐?”沒過多久,魏獻儀說道,她想到赫蓮之前說的話就覺得好笑。

“你怎麽不想想你一個修魔的狐妖為何會到我面前賣弄風騷,還不是因為只有一張臉皮能夠入目。”

“覺得我可憐,你自己呢?”

魏獻儀話音略微頓住,她擡眸看一眼赫蓮,見他眼中蓄淚,是憤是羞不得而知。

被她看得久了,一滴清淚流下,含住她的手指,像是在向魏獻儀求饒。

哭得真慘。

只可惜魏獻儀沒那麽好心。

她才不會可憐他。

魏獻儀掐了下赫蓮的耳朵,想要他聽清楚她接下來說的話。

“你消失這麽久,你父親來找過你嗎?”

赫蓮楞了下。

順著魏獻儀的話細想,在他離開魔宗的這段時間,的確沒有魔修來找過他,更別提父親了。

赫蓮僅是思考一會,就找到理由,他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,可是魏獻儀又道:

“雖說長極魔宗在淮洲正百廢待興,可你猜,極天若是想找到你,他會不會有這份多餘的精力?”

赫蓮不由自主迎合魏獻儀的想法。的確,父親無所不能,找他也不過是件些微小事,對魔宗大業毫不影響。

“你想不想回去是一回事,他們來不來找你卻是另一回事。”

“極天不來找你,是因為他找不到你嗎?”魏獻儀扯住赫蓮的臉,將他要哭的表情扯成笑臉

赫蓮眼眸微動,淚光閃爍,他不想聽魏獻儀繼續說下去了,可是他說不了話,因為魏獻儀將手指纏繞的符紙給他吞下了。

她抽出手指,上面沾著可疑水色,魏獻儀往他頭頂瞥了眼,她兩指微張夾住赫蓮的一縷頭發,擦了擦,沒擦幹凈,所以最後還是抹在了赫蓮臉上。

“真可憐。”她看著他濕漉漉的半張臉。

赫蓮緊抿著唇,他知道魏獻儀之所以欺負他,是因為他之前對她說了一些難聽的話。

他承認他活該,可是即便如此,她也不能這樣啊。

魏獻儀扶住他的臉,每一句都是在陳述事實。

“長極魔宗不需要你。”

“極天也不在乎你。”

“赫蓮,不是你游蕩在外找不到回家的路,而是你這個一無是處的魔宗少主被他們給拋棄了。”

“玩死你都不會有誰為你流一滴淚,極天更不會。”

赫蓮的身體微微顫抖,鼻翼間露出明顯的混亂氣息,他用眼神懇求她別再說了。

他不想承認魏獻儀說的那些。

不想承認就算了,魏獻儀沒有逼迫的習慣,她松開赫蓮,看著他沈默悲傷,她心裏這才暢快。

魏獻儀握住自己的手腕,空落落的,有些東西好像本就不存在一般。想了很久,魏獻儀落下手,放開了。

“跟我來。”她看了眼赫蓮,還在傷心,不過她可不會照顧他的心情。

魏獻儀走在前面,赫蓮沈浸在負面情緒裏沒有及時回覆,很久之後反應過來,他踉蹌著腳步跟上魏獻儀——他不想再被拋棄。

她是魏獻儀,她不需要他有經世之才,也不需要他有絕頂修為。

這一路走來,他聽話,她便不會嫌棄他一無可取。

當然,若他偶爾能有些用處,隨便畫個靈陣她都會很高興。

因為這樣,他能夠很輕易地留在她身側,只要聽話就好了,別的都不需要。只要聽話就好了,她絕不會像父親一樣丟棄他。

想到這裏,赫蓮把臉擦幹凈,嘗試了幾個微笑的表情,卻都不是很自然。他揉了揉臉頰,調試了很久臉皮才沒那麽緊繃。

赫蓮緊著一顆心上前。

他深吸一口氣,面帶討好的笑容,鼓著勇氣問道:“姐姐,你要帶我去哪裏?”

哪裏他都願意跟她去。

真的。

魏獻儀沒有回頭,過了一會,她告訴他,“去一個可以處理你的地方。”

身後的狐妖腳步微頓。

“處理我……是什麽意思?”

“字面意思。”

魏獻儀很快應道:“你很麻煩,極天是這樣覺得,我也是。”

“所以父親將我丟下,你也要?”赫蓮陡然拔高聲音,不覆先前淒弱。

然而他表現得越激烈越是在欲蓋彌彰,其下掩藏著的是驚慌失措是擔憂恐懼。

尤其是在魏獻儀淡聲說出幾個字後,赫蓮心中憂懼達到頂峰。

“……你也要丟棄我?”

“那不然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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